译者按
可能熟悉的影迷对这个故事挺熟悉:1984年,李安从纽约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当了六年的「家庭煮夫」。甚至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台湾了。威廉·莫瑞斯经纪公司对他毕业时的作品《分界线》挺感兴趣,觉得他是个很有潜力的导演,就跟他签了约。1990年,李安在筹拍自己当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推手》时,得到了纽约一家独立制片公司——好机器公司的帮忙。当李安说自己没拍片的钱时,公司的詹姆斯·夏慕斯说:「我们不是低成本影片之王,我们是无成本电影之王!」詹姆斯后来也成了李安多部电影的制片人和编剧。
后来,李安在「父亲三部曲」里,展现了他对咱们中华传统文化的思考,也琢磨了中西方文化碰到一起会怎么样。好莱坞的人鼻子可灵了,1994年,他们给了李安一个机会,让他去拍《理智与情感》。之后,李安又通过《与魔鬼同骑》和《冰风暴》,琢磨了美国的历史和家庭文化。2000年的《卧虎藏龙》之后,李安在《绿巨人》里又讲了「父子」的故事,还用《》讲了一个特别悲伤又永恒的爱情故事。而《卧虎藏龙》《》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说到底,就是在用好莱坞那一套工业技术和体系,回头看看咱们东方的东西。
李安这么评价张爱玲的《色,戒》:「这比张爱玲写的任何一本小说都要更残酷、也更漂亮。好多年里,她一直改这个故事。我们拍电影的时候,其实没真在『改编』它,我们是在把小说原原本本地演出来。小说里好多次写王佳芝演舞台戏,演完她特兴奋,跟朋友吃饭聊天,这场景让我想起1973年在台湾艺专的日子,我也年轻过啊。我这才明白,这种体验才是这部戏的魂儿,也是把小说变成电影的诀窍。」这篇访谈里,李安聊了他拍片的初衷、怎么跟演员合作,还有电影审查这些事儿。
问:你当时决定拍《色,戒》,是不是就知道会踩到一些「雷区」,挺危险的?
李安:是的。
问:明知道这电影会惹来不少争议,你为啥还非拍不可呢?
李安:我觉得可能就是这危险带来的劲儿吧,这种感觉让我想拍。拍完《断背山》之后,观众好像都很期待我的下一部作品,特别是亚洲的观众。我没琢磨《色,戒》会不会被评成NC-17级,或者观众接不接受。关键问题是,在中国大陆拍——还是在抗日战争那会儿,把张爱玲小说里写的一些女人的事儿,真的拍出来,这可能吗?我以前没碰过这种事,这比拍床戏更让我发怵,就看创作者有没有决心了。
《色,戒》(2007)
我准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跟谁合作,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分寸。但这个故事的主题——人心里被压着的那股劲儿,特吸引我,我没被吓住。另外一点吸引我的是女主角。她跟我挺像的,都得靠「装」来拍电影。结果呢,这些角色一「装」,反而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这让我着迷。反正那会儿我手里一堆项目里,没哪个能比《色,戒》的情感劲儿更大,所以我铁了心要拍。不过我也特担心。上周在台湾,上映前一天我还琢磨观众会有啥反应,紧张得睡不着,那滋味真不好受。
问:能说说那些比较直白的床戏吗?感觉这些戏把人物的真实一面给露出来了?
李安:这是我特别想拍的电影,那些床戏我也想拍出来。我觉得这才是最顶级的表演,必须得真。我是说,演员得靠演得真,才能让那些怀疑信服,才能活下去。就像我,当导演的,也得让观众信我。所以这问题问得好,真还是假,这是个大事儿。我们为啥拍这电影,观众为啥要看,情欲到底是啥?片名里的「色」在中文里也意味着颜色,它是你看到的一切,是生活的纹理,它不过是你自己的投射。你应该存有戒心,不要被欲望所左右。所以我想再一次说,这是一部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影片。即便以赤身裸体坦诚相见,他们仍然在表演。只要人物关系还存在,他们就还在表演。我觉得即便是面对自己,人们仍然葆有表演的一面。很难看清哪部分是真实的自我,哪部分不是演的。这也是个重要的问题,可我没有答案。
![]()
问:那些床戏你是怎么决定要怎么拍的?
李安:拍的时候我没「刻意决定」,就是每种可能都拍了。那些床戏我拍了3到5遍,比最后电影里看的多。我心里大概有个谱,但具体会怎么收尾,用哪个镜头,其实我也不清楚。所以这些戏最后怎么呈现,是在剪辑台上定的。这是我和剪辑师一起琢磨的,找怎么收尾也花了好久。没弄完之前,我不想搞什么试映。我只给五六个亲友看过这些床戏的素材,每次都剪个三四遍,看他们啥反应。最后我确定我就要这么拍,没听别人的。每个人反应不一样,有人觉得太过了,有人觉得不够。但我还是按自己的来,没太在意别人的意见。
问:这个故事里哪部分让你心里特别有感触?
![]()
李安:这故事太大了,太悲伤、太深刻,我都说不清到底是啥打动了我。拍完三场床戏后,我在片场见了陈冲。我当时又累又懵,快撑不住了。那会儿我们得到的反馈是床戏没问题,正准备拆布景呢。这时候我拍陈冲和梁朝伟那段对话戏,整部电影才拍完三分之一,但我已经在拍最后一场戏了。我心里已经有那个画面了:没有床戏,没有王佳芝,就一个空屋子。突然我有点受不了,情绪上。不知道为啥,我特脆弱,平时在片场我都很冷静的。汤唯让我碰上了以前没遇到过的事儿(笑),就是得把自己的情绪露出来,我整个人「崩」了。所以我说不上来到底是啥戳中了我。花了我快两个月才缓过来。我觉得这电影特奇怪,特让人紧张。
问:你啥时候读到这篇小说,又决定把它拍成电影的?
李安:大概三四年前吧。第一次读的时候我还挺纳闷,心想这真是张爱玲写的?我挺喜欢她的作品。《色,戒》有点特别。所以我就先把小说放一边了。那会儿还没想过要拍,就觉得在大陆拍这故事简直想都不敢想。不是政府不让,是观众可能接受不了。后来我老想起这个故事,好多细节在我脑子里转。拍《断背山》的时候,我总想起《色,戒》。感觉它在叫我。宣传《断背山》那六个月,又累又忙,我突然有想法要把它拍成电影,但也怕、也担心。我先把它翻成英文,给合作伙伴詹姆斯·夏慕斯看,问问他的意见,他当时在焦点影业。他压根没琢磨女性性行为和战争背景会惹啥麻烦。所以我决定拍了。那段时间一直在忙剧本。
![]()
问:你有没有去采访那时候在上海生活过的人,或者做了啥特别的研究?
李安:我从小对那会儿的历史就知道点。那是个不能提的时期。汪伪政府让两边都尴尬,所以那会儿的故事不让拍,我从来没在电影里见过那个时代。就听我爸妈那辈人 vaguely 提过几句,从小接受的也是爱国主义教育,听了很多抗日打鬼子的事,但占领时期的事儿,啥都不知道。所以我做了好多研究,看了不少史料,也采访了些老人。
问:你咋挑中梁朝伟这个老戏骨,又怎么找到新人汤唯,还让他们俩搭出戏来的?
![]()
李安:汤唯的角色比较年轻,故事里她19到22岁吧。这个年龄段,除了章子怡,当时没别的女演员了,但我觉着章子怡不合适。所以我立马决定必须用新人,筛了一万多个年轻女演员,才找到汤唯。看剧本、面试之后定了她,那时候她还名不见经传。我觉得梁朝伟是最合适的人选,跟小说里易先生的样子差不多,跟汤唯的年龄差也不算大。你看《理智与情感》里,19岁的凯特·温斯莱特还跟36岁的艾玛·汤普森演姐妹呢。汤唯和梁朝伟都很敬业,都来问我想要啥样的表演。梁朝伟经验多,但这次合作,更像是让他扔掉过去的经验,演一个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他是个好演员,我就使劲给他信息,启发他,一遍遍排练。汤唯呢,我觉得她有天赋,当导演的我,跟她合作不费劲。她每次给的镜头都不一样,让我惊喜。梁朝伟就不一样,从第一遍到第十遍都好,在一种表演里一直磨。汤唯老换状态,注意力不集中。这得导演和演员慢慢磨合。得谢谢梁朝伟,哪个导演不想跟他合作啊?比如酒馆唱歌那场,梁朝伟可能哭了,我先拍他憋着哭的样子。再去拍汤唯唱《天涯歌女》,为了让她唱进去,梁朝伟哭得不行。我说不用这样,演得有点过了,他说他攒着这些眼泪呢。那场戏拍了13条,他一次比一次哭得凶,感情越深。这种专业、投入的演员,给电影加了不少分。
问:汤唯是不是压力特别大?听说拍的时候她晕倒过?
李安:是的,就是在后座上拉扯那场车戏之后。那是情绪积累,一直有压力。汤唯这样的演员,得靠这个角色把电影撑起来,我几乎每周都得让她进下一个阶段。我得给她压力、批评,让她不断突破自己。对她来说,这就是拍摄计划。所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
问:你愿意为了在大陆上映,把电影剪一剪吗?
李安:我觉得这电影能在大陆上映,本身就是一大进步。而且他们能让我按自己的想法拍,简直跟做梦一样。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受欢迎的客人」。其他看过这电影的大陆导演跟我说,「只有你能拍,别人拍不了」。就算导演同行,他们也做不到。我还是觉得这是大进步,因为到处都能看到这电影的消息。大陆观众可以飞香港或者洛杉矶看,或者通过别的渠道看完整版。其实就剪了床戏和刺杀的镜头,他们说是因为没分级制度。就是这么回事。
问:很少有导演能像你这么顺畅地在不同国家之间拍电影。你能说说华语电影现在啥样,还有你在让华语电影走向国际上起了啥关键作用吗?
![]()
李安:我觉得华语电影现在有它自己的路子,但我担心它能走多远。这就是我们得面对的复杂情况。很多导演跟我一样,都选了更商业化、更大的主题,比如吴宇森、张艺谋,走向了国际。但这么一来,为了保持自己的特色,我们得向某种「口味」妥协——好莱坞也这样。好莱坞不光要伺候美国观众,全世界都是它的观众。就像香港电影不光服务本地,还要管台湾和东南亚市场。所以你在丢掉一些东西的同时,能靠一部有亚洲特色的电影往前走——我做的就是想把观众拉回东方的故事里,要是能慢慢做到,就最好了。现在电影圈,有人成有人不成,不能说现在的模式多完美,但它在进步,因为电影业得长远发展,华语电影市场潜力也大——说中文的人比说英语的多四倍呢。当然,审查、导演创作和市场之间还没形成良性循环,因为我们以前太否定自己的文化了,不像西方那么自由自然地发展。电影类型和观众习惯都没完全形成,环境还不健康,老两极分化。一头是像我刚才说的那些导演,另一头是独立电影人拍的小成本片子,比如去年靠《三峡好人》拿金狮奖的贾樟柯,但毕竟是艺术片,观众不多。我觉得华语电影市场应该健康地发展——多点自由、创造力,电影人和观众多沟通——用咱们自己的方式,形成一套共同的电影语言。我们不能光迎合好莱坞,那不行。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因为好莱坞已经搞出了一套特别管用、大家都懂的电影语言。啥都需要时间,我们路还长着呢。我觉得我是里头的一员,但有点怪,因为我既在里头,又像局外人。我觉得我是一座桥。
问:拿了奥斯卡之后,电影圈对你的看法变了吗?
![]()
李安:是的,当然。但回到大陆拍这部电影,不管咋样,他们都特支持我,对我的事特感兴趣,我觉得这都是奥斯卡带来的影响。他们的帮助让我的梦实现了。比如上海电影制片厂以前很难谈,拍《色,戒》的时候,我说找不到想要的那种街道,他们就搭了两条街。那是我见过最大的布景——我要的场景,他们啥都肯干,赴汤蹈火。有些东西让我拿了奥斯卡,得奖后我就能追求更多了。我觉得如果 people 知道你的野心,他们会尊重你的努力。他们能感觉到,我不是想靠这电影赚钱,而是真有话想说。
问:听说你拍完《绿巨人》后想过退休,真的假的?
![]()
李安:我就是累了。那会儿我跟制片厂较劲,想让他们按我的方式拍,跟漫改电影的规矩、制片厂的条条框框干,受了不少委屈。累,身体也难受,特别是《卧虎藏龙》之后。我确实歇了一阵,那会儿特沮丧,不知道日子咋过,我不能不拍电影啊。我得回来,就像从马上摔下来,你得再爬上去,不然就永远上不来了。我还得面对我的孩子,我都40多岁了,我想:我得给孩子树立个啥榜样?所以我不能不拍。我想起三年前看到的一个短篇小说(《断背山》),它好像跟我说:「没人能把它拍成电影......」(笑)所以我选了它,觉得肯定有人喜欢这个故事。拍《绿巨人》我真的很享受,拍的时候特真诚。但他们像推销《蜘蛛侠》那样包装这电影,让我特难受。所以我想拍个小点的电影,放松一下,结果《断背山》帮我走出了低谷。我不工作的时候,不知道日子咋过,特烦躁。
![]()
他是一个伟大的演员,所以我所做的是将足够多的信息给到他,不断地启发他,一遍又一遍地排练。至于说汤唯,我觉得她是个有天赋的演员,作为导演,我不觉得和她很难合作。她每一次给到的镜头都不一样,让我感到意外。这跟梁朝伟很不一样,他从第一遍到第十遍都很好,而且在一种演技中不断打磨。汤唯却总是在不同的状态里切换,不会那么集中注意力。这需要导演和演员之间耐心地磨合。感谢梁朝伟,我觉得没有哪个导演不想和他合作吧。
例如在酒馆唱歌的那场戏,梁朝伟可能哭了,所以我先拍了他的表情,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然后再去拍了汤唯唱《天涯歌女》的戏份,为了让她唱出来,梁朝伟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和他说没有必要这么做,这在表演上有点过了,但他说自己一直在积蓄着这一次次眼泪。那场戏我们拍了13条,他每次都哭得越来越有感情,越来越凶。他是那种专业、投入的演员,他给这部电影带来了太多。
![]()
问:汤唯的身上是不是有很多压力?听说她在拍摄过程中曾一度晕倒?
李安:是的,那是在他们在后座上挣扎的那场车戏之后。那是一种情绪。有持续的压力。像汤唯这样的演员,需要通过这样的角色中让整部电影丰富起来,我几乎每星期都要让她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我必须给她压力和批评,让她不断突破自己。对她来说,这就是拍摄计划。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挺过整个过程的。
问:你愿意为了在中国大陆上映,而去删减影片吗?
李安: 我觉得这部电影能在大陆上映,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而且他们能够允许电影完全按照我的意愿去拍,这简直是个奇迹。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其他看过这部电影的大陆导演对我说,只有你能拍这部电影,其他人都拍不了。即便是作为导演同行,他们都没有办法。
![]()
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很大的进步,因为到处都能看到这部电影的信息。大陆的观众可以飞到香港或者洛杉矶来看它,或者通过其他渠道来看完整版本的影片。而实际上,只有性爱和刺杀的场景必须被剪掉,他们和我说这是因为没有分级制度。这就是真实的情况。
问:很少有导演能像你这样优雅地跨越国界。你能谈谈华语电影的现状,以及你在让华语电影获得国际知名度方面所起的关键作用吗?
李安:我觉得华语电影的现状自有其模式,但是我担心的是其持续性。所以这就是我们需要面临的复杂情况。我觉得很多导演像我一样,都选择了更加商业化、更宏大的主题,比如吴宇森和张艺谋,走向了国际。但这么一来,正是为了保持独特性,所以我们都需要向某种品味妥协——好莱坞也是如此。好莱坞需要面对的不仅是美国观众,它面对的是全世界。就像香港电影业面对的不仅是本地观众,还有整个台湾和东南亚市场一样。所以你在失去某些东西的同时,却能通过这样一部具有亚洲特色的电影取得进步——我所做的努力就是在将观众拉回东方的叙事中,如果可以慢慢地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最理想的了。
![]()
当下的电影状况下,有些人比较成功,有些人不成功,我不能说现在的模式很完美,但它在进步,因为电影业需要长足的发展,而华语电影市场又有很大的潜力——说中文的人比说英语的人要多上四倍。当然,审查制度、导演创作和市场之间的良性关系还没有完全形成,因为我们在过去曾如此深刻地否定过自己的文化,而不是像西方那样自由、自然地发展。
电影的类型和观众的观看习惯都没有完全形成。整个环境还没有那么健康,常常出现两极分化的情况。在这个极端的一头,是一些像我刚刚提到的几名导演,另一端是一些独立电影人拍的低成本的影片,比如去年刚刚凭借《三峡好人》获得金狮奖的贾樟柯,但毕竟这是一部艺术片,所以没有什么观众。我觉得华语电影市场应该以一种健康的方式继续发展——更多的自由度、创造力、电影人和观众之间的沟通——以华人的方式获得一种共同的电影语言。
![]()
我们不能一味地迎合好莱坞的口味,那是行不通的。但有时却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好莱坞已经建立了如此有效、共同的电影语言。一切都需要时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我肯定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显得有点奇怪,因为我既在局中,又像是一个局外人。我觉得我是一座桥梁。
问:获得了奥斯卡奖之后,行业是否改变了对你的看法?
李安:是的,当然。但是回到大陆拍摄这部电影,无论如何他们总是非常支持我,对我所做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我觉得这都是奥斯卡奖的影响力带来的。他们的帮助让我的梦想得以成真。比如上海电影制片厂曾经很难谈下来,但是在拍《色,戒》的时候,我说我找不到理想中的街道,于是他们就搭起了两个街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布景——我想要的任何场景,他们都尽力而为,赴汤蹈火。某些东西让我拿到了奥斯卡,而得奖之后我可以去追求更多。我认为如果人们了解了你的雄心,他们会尊重你的努力。他们可以感受到,我不是想靠这部电影来赚钱,而是有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
问:听说你在拍完《绿巨人》之后想过退休,这是真的吗?
李安:我只是累了。我当时在和制片厂抗争,想让他们按我的方式来拍,我在与漫改电影的惯例和制片厂的条条框框抗争,有很多的委屈。这很累,身体上也很难受,特别是在《卧虎藏龙》之后。我确实休息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非常沮丧,我不知道我的生活该怎么办,我想我不能停止拍电影。我必须回来,就像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时,你想再爬上去一样,否则你就永远回不来了。我还必须面对我的孩子,我已经40多岁了,我在想:我应该为自己的孩子树立什么样的榜样?所以我不能这样做。
![]()
我想到了三年前读到的个短篇小说(《断背山》),它像是在对我说:「不可能有人把它拍成电影......」(笑)所以我选择了它,我觉得肯定会有人喜欢这个故事的。我真的很享受拍《绿巨人》,拍的过程中我非常真诚。但他们像推销《蜘蛛侠》一样去包装这部电影让我很难受。所以我想拍一部规模小一点的电影,放松一下,所以实际上《断背山》帮助我从那个低谷中恢复过来。当我不工作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的生活,我会变得非常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