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耳东陈
编辑 / 朱 婷
运营 / 狮子座
好险啊,kk的精神病差点儿就给治好了。
讲真,打开《在人间》大结局前,kk心里直打鼓,特别怕看到那种大团圆结局——多重人格九九归一,贾小朵为爱献祭,自己消失换来徐天以正常人样貌回归人类社会,还美其名曰这是被“疗愈”了。
直到看着徐天回到他和贾小朵约定的桥上,看见一个人的肉身却有两个人的影子;画的小人儿还在,扶手箱里的戒指还在……
kk长舒了一口气:人是疯的,但爱还在,总算啊,总算啊!
以旁观者身份观察行业,时间久了会发现,我们的创作者对“被理解”这事儿特别在意,那种状态就像是一心只想保研的学生,刚进校就跑去跟任课老师打招呼求高绩点,绷得太紧,错一点都受不了,导致作品看起来特别累,难的程度跟做考研英语阅读差不多,做错了还得被骂一顿。
《在人间》是很少见能从头到尾都保持松弛感的。它就像在精神乌托邦开了个密室,开业酬宾似的,热情邀请每个有兴趣来的玩家,悄悄给每个玩家发个“白本”,即刻的所见即所得。毕竟官方提示第2条说了:没有确定的答案,请继续看下去。
因为这份松弛,反而让这部只有8集的迷你剧养出了一群“列文虎克”,大大方方地“过度阐释”,啥说法都有——这也算作品一贯的特质了,先锋性太强,甚至带点“玩票儿”的性质。
不过看看现在内娱创作环境,动不动就把“不创新毋宁死”挂嘴边,真正有说干就干冒险精神的创作团队,到底还是屈指可数的。
这场对谈是《在人间》开播前做的,为防剧透(主要还是想顺着不设限、不定义的创作初衷来),所以等到剧播完才放出来,听听两位年轻导演张卓和徐添聊聊创作上的一些体会,一直没变的准则是:解释权最终归观众所有,所见即所得。
一、五花八门猜想外的猜想
一些“徐兵宇宙”的起名梗。
徐兵不爱起名这事儿延续到《在人间》,“徐天”来自他儿子徐添(本剧导演之一)名字的同音不同字;贾小朵还出现在《新世界》里;铁林是老搭档,不过这次演过铁林的周一围,演的角色是心理医生石一本;虞旦玩的是谐音梗,《红色》里演徐天的张鲁一,竖着写的签名看着像“鱼旦”,慢慢就叫开了;柳条儿在《欢颜》里出现过。
关于鹰、鸵鸟、蝴蝶、倒计时的意象设定。
导演张卓在戏剧功能上给出的解读是“callback”(回调)的符号。剧中涉及多层空间,有现实空间,也有浅层意识空间、深层意识空间这些梦境,贾小朵和徐天们在这些空间里来回穿梭,需要一个像“路牌”一样的标识。他说:“梦境和现实总有不同,有时候可能梦见一个大西瓜,我们希望这些意象是观众熟悉的,能被观众发现,成为视觉的引导。”
在导演张卓看来,“鸵鸟像徐天,一直在奔跑”。
计时器是主创团队做案头工作时,拜访很多心理医生和心理诊所时发现的——钟表常常被放在诊室的地板上,张卓一开始还以为是“忘了挂起来”。心理医生解释,因为咨询的人比较敏感,一举一动都会特别显眼,“我不能跟你说话的时候,冷不丁看个表”。所以本来该挂在墙上的表就直接放地上了,放在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张卓补充说:“在剧中计时器也是时间锁,用来营造紧张和危险感。”
关于人格围猎。王阳名跟其他副人格比,更偏向于“一种投射”,还没到独立人格的程度。
石一本最早剧本里也是徐天的副人格之一,要是按这个设定来,就是另一个更复杂的故事了,现在呈现出来的,他是心理医生。
灵魂列车上人格消失的顺序,藏着“创伤”经历在徐天心里的分量,出面治好创伤的是贾小朵,铁林的分量最重,所以她没成功,直到第六集才真正“驱逐”成功。
还有一部分是kk的猜想,权且抛砖引玉:要是说王阳名、虞旦、柳条儿和铁林都是徐天的创伤分裂出来的副人格,贾小朵则是徐天在17次相遇中,用爱滋养出的副人格——那个来自内心深处“最值得被爱的自己”,就算意识觉醒后也愿意交出主导权,用自己的消失成全徐天的“伴儿”。
二、情真意切感动的外化
张卓和徐添拿到《在人间》的剧本得追溯到2019年,徐兵的剧本打动了两位年轻的创作者。“徐兵老师的剧本人物极扎实,感情极浓郁”张卓说;第二次跟父亲合作的“上阵父子兵”徐添也坦言:“以前我看他剧本很少,《在人间》反复看了许多遍”。
张卓说:“观众看到水仙、无限流、元宇宙这些。我们从导演角度,得抓住内核,就是找人最真挚的感情。这个感情可以有很多种,亲情、爱情、友情。这个感情能浓烈到什么程度?它不是具象在某个人身上,而是一种持久性,在你心里一直都在。”他又举例:“你曾经爱过一个人,那段时间我拼命去爱ta,即便日后因为种种问题我们错过了,但我心里依旧有这个人的位置,爱是持久不变的。”
所以最后留在我心里的,就是徐天对屏幕说:“我要把你藏在心里。”
徐添用“酸酸甜甜”形容贾小朵和徐天的感情:“从理智上讲,多重人格是不能共存于同一个躯体或同一个世界的,有我就不能有你。”但剧里,不管是满墙的便利贴,藏在扶手箱里的戒指,还是画出来的小人儿,都是“爱”存在过的痕迹,被藏在“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有了感情内核后,《在人间》的多重人格表现方式和以前同类作品也不同——其他作品可能是一人分裂N角,《在人间》是6个人一起演徐天。
徐添导演跟演员们聊角色怎么演时也达成了一致:每个副人格都是徐天的一部分,只需要表现出属于那部分的状态,不用演全貌。
三、雷打不动的创新再创新
在观众注意力逐渐被短平快的“奶头乐”蚕食的背景下,花大精力做一个很可能被说“看不懂”的先锋实验,这很徐兵。但对年轻导演张卓和徐添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他们说:“从19年到现在,我们用六年时间做一个没先例的事,冒险肯定有。而作为创作者,我们创作时务求本心,这是直接决定我们能坚持多久的原始动力。”
《在人间》能看到徐兵团队一些熟悉的影子:比如动物,《欢颜》的时候是骆驼(水牛),《在人间》里有鸵鸟、鹰、蝴蝶;比如绿皮火车,这个可以有很多解读,甚至能上升到哲学层面的万金油;又比如台词少且干脆,听角色说了什么不如品他们没说什么……
张卓在《在人间》里更侧重视觉呈现这块儿。他介绍,全剧有3100颗特效镜头,累计时长超过280分钟,比起灵魂列车跨越四季的“大场面”,《在人间》对细而精的视觉呈现要求更高。
剧组把取景地选在重庆,山城地势高低起伏,天然有种包裹感。“我们把建筑都弄高一点,留一线天;包括石一本的诊室,造型也不是常规的方方正正,而是像个蛋的形状,把人包在里面;贾小朵家里的动线也是回形的。”两位导演表示,因为视听语言直接参与叙事,现实和幻境两个场域的切换会影响观众观感,“需要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氛围”。
而抛开高概念的先锋设定,《在人间》归根结底讲的是“人事”,所以在场域选择上更要适时内收。张卓用了拍《欢颜》时同样的镜头角度拍灵魂火车越过麦田的场景,“希望观众能沉浸在梦境里,梦里看着眼熟,梦醒时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说了归齐,《在人间》把一个灵魂在时间长河里打捞自己碎片的故事搬上了荧屏,每个碎片的“相”,照的是观众自己。关于《在人间》的阐释和共鸣这么多元,也是创作者之幸——冒险的先锋叙事通过了观众检验,读懂了题目才有发散的可能。
不论是市场还是观众,都需要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