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avid Jenkins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Little White Lies》
(2015年6月1日)
对于现在的影评圈,我挺好奇一种说法:有人声称自己对某部电影有套“理论”。他们的理论通常稀奇古怪、不着边际,可能根本不值得我们管它叫互联网的文化纪念碑上,刻上几笔好让以后的读者瞪大眼睛好好琢磨,去探寻过去那个可能更开心的年代里大家是怎么想的。
这些影评啊,就像是不着边际的即兴发挥,写的人说不定是半夜喝了杯百利甜突然来了灵感,可太阳一出来,这些半吊子的奇怪念头就被扔一边了。要说能被“理论化”的电影,斯坦利·库布里克的《闪灵》可能是唯一一部了,毕竟从电影设计上来说,不管你怎么评价,好像都能说出点道理来。
我对1993年版、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辛德勒的名单》倒是有一套理论的。这部电影和《侏罗纪公园》这部“正经”又有面子的电影是同期拍的,它干了个大胆又有争议的事:把摄影机架到毒气室里面(说不定是还原场景?),就是为了表现那种新式的恐怖效果。
《侏罗纪公园》(1993)
我提这个,是为了说明斯皮尔伯格在统筹电影时各方面都兼顾到了,不是为了比较这两部有点像的电影:它们都讲了灾难要来了,一个扎根在现实里,另一个来自幻想。
不过呢,这两部电影都没太把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当回事儿。《辛德勒的名单》展示了这套理论的崩坏,而《侏罗纪公园》里的人呢,觉得自己在富人才能进的沉浸式剧场里就能抬杠达尔文的进化论。或者就像电影里说的,“扮演上帝”。
我出生在80年代初,那年刚够岁数能去电影院看《侏罗纪公园》。电影里那两个倒霉的古生物学家正要动身去伊斯拉·纳布拉尔岛,帮一个老态龙钟的苏格兰大款张罗他最新的主题公园。
《侏罗纪公园》的影评啊,大多都带着一股天真的怀旧劲儿,但说到底,这部电影之所以拍得这么好,就是因为砸了海量的预算,这些钱让导演能想怎么用创意工具就怎么用。
《侏罗纪公园》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身体上真切地对某件事感到害怕。我敢肯定,13岁之前肯定有过不少事让我心里发慌,但就在那一刻,坐在早就没了的UGC特罗卡迪罗电影院里,我第一次知道了“恐惧”到底是个啥感觉。
那家电影院有名的罗马主题艺术嵌板,排得通往“天堂”的主扶梯两边。《侏罗纪公园》对我来说还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那是我第一次隐约感觉到有个叫“影评”的边缘又纯粹的事儿,我当时管它叫“观后感”。
那些在公共论坛上发的评论里,我清清楚楚记得《帝国》杂志给了这部电影一个挺随意的五星评价,说电影里全是老套的词儿,剧本和演技都“烂”,但这都不重要,因为天啊,霸王龙在跑耶!哦!我的妈呀……对,虚构和想象带来的效果,就是这部电影吸引人的唯一原因。
就连我当时的.history老师都花了一节课,讲他觉得这部电影有啥毛病,说它就是为了讨好观众。在回到课程该讲的美莱大屠杀之前,他还挺逗地学腕龙的样子,鼓起脸蛋,踩着定音鼓似的步子。(后来有节课他承认自己从1991年就开始喜欢《鬼屋24小时》,说不定他就是传说中的网络喷子祖宗?)
那时候,我压根看不出这部电影有啥问题,直到今天,我还是看不出。别人到底看到了啥我没看到的?理查德·阿滕伯勒的高地口音在最后一幕突然没了,他们是在为这个烦?还是因为电影里的孩子太讨厌、太烦人,没法让人当成情绪上的加分项?山姆·尼尔真的是我们等着的那个闷葫芦版的印第安纳·琼斯吗?这些事儿一直没让我觉得烦。真正让我恼火的,是我看不懂那些影评,而不是有人尖刻地评论我喜欢的东西。
就像我最爱吃的零食一样,《侏罗纪公园》是我长大过程中反反复复看的电影,我从来没停下来想过为啥我这么爱看第二遍、第三遍。《侏罗纪世界》马上要上映了,这是拖了很久的续集,跟《异形》系列似的,它好像注定要证明,要是把食肉怪物当成武器(或者扔进娱乐业),美国公司早晚得搞砸。
因为这个,我决定重看一遍《侏罗纪公园》,因为我敢肯定新电影会像书呆子一样向第一部致敬,我也想让自己说话时引经据典显得更靠谱一点。
可没想到,重看完《侏罗纪公园》,我觉得它对我来说又成了一部新电影,和我以前熟悉又爱的那部不太一样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这部电影——要是用前作里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个爆米花电影,没啥营养,就像丹尼斯·纳德利写的代码一样,表面光鲜,实际上又臭又长。现在再看一次,才发现它在结构和执行上好得没话说。
其实啊,这部电影就像一顿丰盛的宴席,里面全是宝藏般的异域风情和让人挪不开眼的好吃的,特别像蒂姆和莱克斯·墨菲(约瑟夫·梅泽罗和阿丽亚娜·理查兹饰)吃的那顿自助餐。就在这时候,你的嘴巴尝到了身体其他部位发来的烦人信号里,平时没注意到的部分的深度和丰富味儿。这挺有启发的。
《侏罗纪公园》是一部有自我意识的大片。跟迅猛龙一样,它的心眼儿和鬼点子比我们想的要多得多。这是一部能自己讲自己怎么拍出来的电影。
它不光讲了自己怎么拍的,还定下了之后特效电影的规矩。在这部电影出来之前,电影里的电脑特效就只是个装饰性的新鲜玩意儿。是这部电影开创了这路子。先有电影,然后才有特效。
不过呢,电影里还带点布莱希特式的、让人心里不踏实的效果,因为你会立刻明白,你正在看的是一部电影,这是对现实的一种表现主义的反映。当然啦,规矩也有例外,早期电影的效果确实让人眼花缭乱,能让人进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奇状态。
可《侏罗纪公园》不一样,它的特效质量好到没法把它归到奇幻电影里。说真的,电影考验了演员的演技和台词功底,演员们演得差点劲儿,反而悄悄提醒观众:这只是个电影啊。说它是“魔幻现实主义”不完全够;《侏罗纪公园》表现的是“浪漫现实主义”。
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试着把恐龙想象成计算机生成影像虚拟出来的东西会怎么样?这么一想的话,斯皮尔伯格本人其实就是约翰·哈蒙德,一个适合当狩猎狂的梦想家,是他找到了能让灭绝物种活过来的公式。
困在琥珀里的蚊子DNA被保存下来提取出来,再往“青蛙DNA”里加点特殊的东西,实验就完成了。就它们俩来说,本是两个独立的、不会变的东西(一个是生物的,一个是技术的),但它们凑在一起,就成了我们几乎搞不懂的东西。这是电影界的一次“原子融合”,不同的东西一结合,就生出了别的新东西。
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聊过初次看到恐龙的测试镜头时的感受,卢卡斯说:“这就像历史上的大事件,像第一盏灯被点亮、第一通电话被拨通一样。大改变已经来了,我们跨过了鸿沟,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看过这部电影后,我们能证明,这话真不是他自吹自擂。
这种个人的震惊感,就像电影里的例子一样,也反复出现过:那时候,医生艾伦·格兰特(尼尔饰)和艾莉·萨特勒(劳拉·邓恩饰)眼睛都看直了,隔着路虎的方向盘,盯着那些复活过来的生物。邓恩在一秒钟内,表情从“切”变成“哇”,从紧绷的正常状态突然变成傻掉;这些镜头对我来说,可以说是我们管电影叫“霓虹排污系统”在上个世纪,从脏兮兮的回流里喷出来的最牛的几个镜头之一了。斯皮尔伯格觉得,看到现代人做的恐龙——他自己在拍这部电影时干的大事——和看到计算机合成的画面没啥区别。那个怀疑论者艾莉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我不想把所有能撑起它“完整性”的时刻都写出来,把这个理论彻底说清楚,但你可以考虑这些:丹尼斯·纳德利的秘密老板,也就是那些贿赂他偷冷冻DNA样本去搞自己实验的人,其实就是想保持技术领先的竞争工作室的代表;这项技术能精确地校准。
我一直很喜欢约翰·哈蒙德那句顺口溜:“我们测到霸王龙的时速是32英里。”你可以认为这是《侏罗纪公园》的科学家们光用眼睛看就测出了它能跑多快。或者,他们是在生物的基本层面上动了手脚,其实是自己决定了这种生物能跑多快。生物的奔跑速度不能由“入侵行为”决定,这个事实提醒我们,这些恐龙完全是人类捏出来的。
熟悉灾难片套路的人都知道,侏罗纪公园开业迎接第一批游客的计划没顺当,格兰特最后表示他不会给这个“家族企业”开绿灯。这干巴巴地预示了公园 later 会被人冷嘲热讽。不过有意思的是,这部电影大部分内容都在讲“波动”,没搞明白“创造”和“控制”完全是两码事。哈蒙德用“生命找到了出路”来推测他那套基因驱动的蠢办法有没有成功,这又暗示了“自然选择”的想法,还有动物怎么通过适应冷冰冰的自然环境来延续自己的种族。
可后来,当格兰特和孩子们发现刚孵化出来的蛋时,尽管被告知公园里所有的动物都是同性,他又说了这句话,不过这次声音里带点邪性。如果生命总能“找到出路”,那人类继续统治地球的想法顶多就是不靠谱。计算机生成影像技术啥时候才能发展出自己的“生命”?电影还需要人类吗?
计算机生成影像技术也找到了“出路”,《侏罗纪公园》票房大卖之后,这个系列就成了全球各地影院的标配。至于这个“理论”要往哪儿发展,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来。人类逃出小岛,电脑控制的怪物们开始互相称王。要是它们繁殖得太快,可能会让人下意识地撒腿就跑,然后在这儿扔一颗大核弹,跟这个“失败”的实验撇清关系。
咱们没法拥有好东西。但恐龙和计算机生成影像技术接下来干的事,就是它们飞快地繁殖,几乎每个月都要吓唬人类一次。我们能不能、应不应该这么做的问题,已经没意义了,因为它变成了一个问题:要多快、花多少钱才能把它扩大到下一个能行的程度。
我有个同学对《侏罗纪公园》也有他自己的“理论”,他的推测更多是这个传奇故事续集里会怎么发展,而不是对第一部搞啥寓言式的解读。这跟丹尼斯·纳德利(惨兮兮的?)的死有关,他在吉普车上被孔雀一样的双脊龙咬死了(我们猜的)。他偷的DNA样本藏在一罐(现在成标志了)巴贝索尔剃须泡沫里。
斯皮尔伯格没直接拍奈德利死的时候有多痛苦,而是把镜头转向那个红白条纹的罐子,它被扔在灌木丛里了。瓢泼大雨冲来一片淤泥,把它像化石一样埋进了地里。
我朋友特别确定剃须泡沫是未来的关键,会有个孩子碰巧在那儿开启他自己的恐龙公园。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但我还是满怀希望,等着有哪个胆子大的人把它挖出来,用里面的东西拍出像《侏罗纪公园》一样又美又迷人的东西。